作者:Jerry巢喆
小镇
我缓缓睁开了眼。
熟悉的天花板,熟悉的房间,熟悉的感觉。
和煦的晨光从一侧的窗口倾泻而出,照在那本平放在桌面上的老旧Apple II电脑上,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泽。窗外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,那是鸟儿在歌唱。它们的影子连同枝丫的影子倒映在另一侧墙上,灵活地在其间跳跃着,穿梭着。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一个暗淡的红点正在俯瞰着房间的全部—-
那是一台监控。
我默默地起身,换衣服,洗漱,然后坐在日光沉浸的书桌前,打开了电脑。电脑界面闪过一阵雪花;紧接着,一声低沉而洪亮的开机声后,页面恢复了活力。上面用分辨率不高的大字写着:
【凯恩】先生
【26】岁
【男】
当前时间:【1934564354643456345566758】年【12342311324】月【45】日【凌晨99】点
右侧是我的一张模糊成像素点的照片,照片中依稀可以看出我身着T恤,站在一处自然景观前的照片。我记得很清楚,那是我在读大学时,去朋友那边玩时拍的。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我不明白。我只知道,这台电脑是我家长那一代人用的,很久以前就被弃用了。
我点进电脑主页,电脑屏幕上立刻滚出了密密麻麻的字符,最终在一排标红的代码处停下:
程序运行错误\\\代码:未 查询到 实体,请稍后重试!
#注意:若【切出】失败,请前往【404】处报错
思考了一阵,我关掉了电脑,看向了窗外。鸟儿的叫声在窗前依旧,空荡荡的树枝轻轻摇曳着,但是没有风。
新的一天,就此开始。
我走出了房门。我的家是一栋新的别墅,和父母一起住在这里。十年前父母便出差了,一直没有回家并且杳无音讯,因此现在家中并没有被仔细打理过的痕迹。一切都是我昨天来到这里的熟悉场景:沙发上横七竖八放着几个抱枕,一台老旧的电视机黑着屏,无声地蜷缩在一角;桌上放着动过一片,后来很久都没动过的披萨。我接了杯水,拿起一块披萨送入嘴中。
披萨还是热的,好似刚刚出炉。冰冷的水与温热交织,令我的大脑倍感清醒。我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,开始慢慢梳理这一段时间的回忆…对,是时候好好整理一下了。
我叫凯恩.帕克森,是镇上一名系统架构师,在阿尔法公司上班。我似乎是第一个住到这里的人。说实话,朋友,我最近的处境很是奇怪。
在我的记忆中,虽然我也记得来到这座小镇前的种种,但是我对这座初来乍到的小镇的记忆确格外清晰。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十分普通,也十分正常,甚至说环境是很美好的;但冥冥之中我却觉得我对这里很熟悉,熟悉到令人感到陌生。
我昨天发现对面的别墅是喷了粉色油漆的木房子。我记得那里是我童年时候居住的地方。那别墅上面的涂鸦是小时候我和弟弟一起乱涂乱画留下的痕迹,我时常能会想起那时候的欢声笑语。我的别墅所处的那条街是我上大学时候的那条,连旁边那排大树和停在路边的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有时候我在院子里可以看见一对褪了色的塑料秋千,那是我每次结束一天的课后,在路过的公园中看见的被一群小孩推着玩的事物。白天的天空总是一望无际的蓝,像极了我刚刚工作时,天天要面对电脑屏幕的枯燥乏味。那一次我刚刚过完23岁生日,却要那么每天每夜的工作,好在父母每天都会与我坐在客厅中看电视,玩游戏……
不对!为什么会这样呢?朋友,我想你也发现问题所在了:我的潜意识里,父母明明在不久前还在家里;而且我们工作后早已从旧金山搬家搬到更偏远的达拉斯去了,出门的街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!我还记得…
不对,怪事还不止这些。为什么小镇中除了我,空无一人?就连在路上行驶的车辆中也是一个人也没有。我这几天的手机一直通不了电话,不论是打给父母的,还是打给我的大学导师,还是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号。每次打完候不久,我总能发现家门外贴着传单一样的纸,上面正是我打电话拨打的号码。这是一个镇,大小却堪比几座城市;但是除了我上班的那家公司的楼房,其余全是跟我家一模一样的别墅,单调地重复着,连街道也是横平竖直的,一点起伏都没有,以至于一眼能望到城郊那头的铁网栅栏。最奇怪的是,我用正常的逻辑会觉得这一切不对劲,但是,你瞧,在我的意识里,我却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熟悉,甚至…亲切。我无意识中在这里度过了平静而正常的一个月,对这一切本该异常的事物视而不见。整整一个月!
我本来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,需要找个医生。但当下的处境却愈发地让我觉得事情不是找医生能解决的(况且这里空无一人),我需要尽快找到这一切的根源了。
这几天我没有去上班,整天整夜地在这座小镇上摸索着。
我就这么一直转遍了小镇,发现越接近小镇的外围,别墅就排布的越稀疏,直到最后出现一个站在几个足球场大小草地上的房屋都不足为奇了。而在那一侧,在所有房屋、所有街道的尽头,一面高约四米的铁丝栅栏拦住了我的去路。栅栏之外,是我之前从未看到的景象:无限延展到地平线,一望无际的温带草原,波浪一般延绵起伏的巨大山丘;与之相映衬的,还有那蓝的发暗的天际。我的印象里,这便是小镇的郊区了。小镇的日落每一天都很美,这里是那么的空旷,那么的安静。只要我愿意,我可以每天去欣赏…但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。绕着这个栅栏走了大约半小时,我来到了一个出口,没有上锁的铁板门上贴着明黄色的生化警戒标识;如果忽略那些铺满铁板门的涂鸦,便像极了我看过的一个生化危机的电影场景。出了门,站在连绵起伏的绿色山丘上,回头望去,小镇竟然显得有些渺小,如同绿色海洋中镶嵌的计算机底板。
我陆陆续续在半路上遇见奇怪的事物。
有一天夜晚,我去了我的公司大楼。我发现自己并不会感到实际意义上的困倦,尽管心理暗示是该睡觉了。我这才发现阿尔法公司建筑的规模之大。公司所在不是一个,而是是一系列如同科研基地的建筑,外形酷似教学楼,绕着走一圈多少得用一个时辰。我也发现了奇怪之处:这篇建筑的许多地方都被高高的铁丝网围起来,个别地方会有核辐射标识或生化标识。明明小镇夜晚只要不出郊区,到处都是被整齐的天蓝色水银路灯照亮的,但这些栅栏后面却是漆黑一片,黑得简直就像是虚空。唯有那些设置在墙角的监控发出点点红光…怎么感觉它们会动?为什么我不害怕?走到个别地方,抬头望去,在漆黑的夜空中似乎有隐隐的光点排成一条笔直的线伸向虚空,这中景象只有在没有光线的区域尽可能将头贴近栅栏才能看见。是幻想吗?我敢肯定,那不是—因为以前一次走进阿尔法公司,绕过一个个空旷的办公区,我曾误打误撞地绕道了一些楼道的交汇处,而抬头看去,一个被重重封锁的,疑似电梯管道的笔直空间无意义地向上延展,完全看不到尽头。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散发着蓝紫色相间光芒的【EXIT】标识。
它们的箭头都指向那未知的上方。没有楼梯,没有电梯可以佐证它们所指的去向。
还有一次是在郊区,也是走到了深夜才来到郊区出口的。栅栏之外漆黑一片,黑得粘稠,伸手不见五指;我索性用手机的亮光往那黑暗中探测。说实话,夜晚的郊区并不是逗留的好地方—我也是于这几天来的头一次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。这里的夜晚太黑了,黑得让人窒息。我的呼吸似乎也要随着粘稠的黑夜而停滞。我听到了声音—不像是我的呼吸—卡顿而急促的低吼,不像是野兽,不像我听到的任何外界能发出的声音……那好像是一段段残缺而磨损的人类的低语!栅栏外的黑暗泛起了黑得发白的像素点,浓浓的困惑与不安感笼罩了我。
怀着对未知的本能恐惧和抗拒,我选择了返回。
与我想的一样,我意识中的【老板】并没有来打电话催我上班。小镇的街道笔直而又单调,像是一行行永远重复的……编码。
想到这,我起了身,披上大衣,迈步前往房门…
暗中,一台球形监控缓慢转动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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